—湖北省纪委扶贫工作队侧纪

　　山东新闻网：（邓家喜）“到2020年现行标准下的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是党中央向全国人民作出的郑重承诺，必须如期实现，没有任何退路和弹性。这是一场硬仗，越到最后越要紧绷这根弦，不能停顿、不能大意、不能放松。各省区市都层层签了军令状，承诺了就要兑现。”习近平总书记今年3月6日在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座谈会上的讲话字字千钧、振聋发聩。

　　通山县板桥村党员群众服务中心

 

　　那么能不能高质量按时完成这样的世纪工程？笔者来到湖北省纪委定点帮扶的通山县实地探访驻村干部工作现状以及精准扶贫攻坚战的成绩实效。

 

　　通山县辖12个乡镇、187个行政村，2014年建档立卡贫困人口8.3万人、重点贫困村47个，贫困发生率22.4%。通山县委书记石玉华告诉笔者：通山是省级贫困县，整体经济基层薄弱，光靠全县干部群众努力也能完成，但脱贫质量能否也达到党中央的要求，党委一班人心里总是在打鼓。但是有省纪委这样的省级扶贫工作队带头攻尖，我们在2020年就一定能高标准的完成扶贫任务。

　　通山县板桥村扶贫油茶基地

 

　　通山县板桥村是省纪委对口扶贫点。全村共有10个小组、16个自然湾，户籍人口499户、1921人。2014年建档立卡贫困户82户、281人。当时笔者来到板桥村调研时，全村还剩贫困户2户、7人。

 

　　看到这样的数字，完成扶贫任务应该不成什么问题。笔者采访省纪委工作队队长胡长学时，他的两眼闪出泪花说：板桥村今天的成绩不是我一个干出来，是全体扶贫队员共同的努力，也是省纪委领导和干部们的共同心血，还有县委一班人的大力支持、广大村民的共同努力奋斗，正如习近主席所说的：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

 

　　严防“油腻干部”蹭“扶贫奶酪”

 

　　2017年5月，湖北省纪委王立山书记到湖北上任伊始，就到对口帮扶的通山县板桥村开展调研，并就深化产业扶贫工作提出了明确要求：扶贫资金必须与村集体增收、贫困户脱贫紧密挂钩。

 

　　王书记句句嘱付胡长学都记在心里。“政府扶持、企业反哺”是省纪委工作队带来帮扶资金时兑现对板桥村村民的承诺。

 

　　近几年扶贫资金到哪里去了？是怎么用的？群众和村集体有没有得到红利？

 

　　这几个问号把省纪委工作队思路打开了。

 

　　队长胡长学和队员进驻板桥村后第一件事就是从问号中抓起，他们决定对历年投入到板桥村产业的政策性扶持资金进行全面清查。

　　胡长学队长慰问贫困群众

 

　　话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并不简单。由于涉及的资金面广、投入部门多、产业类型杂、时间跨度长，加之核查工作可能触及了某些人的既得利益，村干部各种理由消极怠工、企业老板四处躲藏不肯配合。更让胡长学不安的是，清查发现，2017年以前，板桥村大大小小的扶贫产业有10多家，省纪委协调来的扶贫资金有2087万元，但村集体和人民群众却未能得到应有的收益。

 

　　“2000多万元的扶持资金，不能仅是把老板扶得高高的、大大的、壮壮的，贫困户却还是矮矮的、小小的、瘦瘦的，这笔糊涂账一定要算清楚。”队长胡长学说。

 

　　正当胡长学率工作队员准备更深入推进这项工作的时候，各种压力和阻力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说情的，混淆视听的，甚至还有威胁的……

　　省纪委扶贫工作队与贫困户座谈

 

　　有人劝他：老胡啊，这里面关系错综复杂，会得罪很多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他们低估了铁汉军人出身的胡长学。为了群众的利益，再硬的骨头也要啃下来！他带领工作队顶住各方压力，协调县纪委、审计、财政、司法等部门组成5个专班，集中4个多月的时间、历经36轮反复核查，全面理清了2014年省纪委帮扶板桥村以来所有产业扶持资金的投向、投量，并及时上墙公示，接受所有村民的监督。

 

　　账目公开了，村里群众开心了，但胡长学的心却轻松不起来。

 

　　部分群众反映：“吃几顿饭，说几句好话，企业主就把村干部搞定了。”

 

　　是什么让干部变得“油腻”？

 

　　胡长学说：“贫困户的收益被侵害，究其原因，既有村干部不敢担当、不愿担当，更因村务工作长期缺乏行之有效的规范约束。”

 

　　撤换“油腻干部”，强力推进村务、财务、党务公开透明，把村级小微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工作队动了真格。小微权力别看小，但它关系党与群众最基础的根基，必须把小微权力关进笼子，让各种权力在阳光下运作。这是省纪委扶贫工作队在探索规范小微权力上又一重要举措，得到了全体村民的拥护。在工作队长胡长学的带领下，出台了资金监管制度，村里每笔收入，必须进镇财政所；每笔支出，必须按“三资”管理条例办理。工作队探索的“小微权力三十条”，也得到了湖北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批示，并在全省进行推广。

 

　　胡长学说，在扶贫资金使用上，必须按“三资”管理条例办理执行，必须与村集体、贫困户增收紧密挂钩。

 

　　一本扶贫资金的阳光簿，给出了一个村的明白账，没有了“后遗症”。老百姓怎么不会拥护共产党的政策好呢！

 

　　敢拔“铁公鸡”羽毛的扶贫队长

 

　　“油腻干部”的手砍掉了，接着就向“铁公鸡”拔毛。

 

　　然而，一个棘手的问题刚解决好，又一个新的难题出现了。投入的资金弄清楚了，可如何才能让这些资金真正带动村集体、贫困户增收脱贫呢？有人提出来采取入股分红的做法。这个办法非常好，可是如果企业亏损了，分不了红怎么办？企业财务盈亏谁来监管？企业的利润又怎么核算？

　　省纪委扶分工作队帮扶民营企业

 

　　怎么办？工作队分头行动，找专家、找律师、找企业主、找兄弟工作队进行了不下百次的沟通、探讨，一个月熬红了双眼、愁白了头发。胡队长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设想——签订反哺协议。即企业按享受政策性扶持资金总额的一定比例，每年向村集体、贫困户支付反哺资金，反哺资金的多少，与企业效益无关，村集体、贫困户不承担风险，享受固定收益，还能倒逼企业把更多心思放在发展生产上。

 

　　“坐下来谈，什么都好商量。”胡长学第一个说动的是阳春园食品有限公司老板章小建,他说，“我这个村办企业最为困难的时候是胡队长给的帮扶资金把企业养肥了，胡队长一个接一个电话打过来，我都不敢接，如果再到外面和工作队‘躲猫猫’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胡队长说的一句话我永远记在心里，就是一个人富不算富，全村富才算富。现在我敢说，我对起自己的良心，也要感谢共产党的好政策。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不忘共产党。”

　　通山县板桥村扶贫资金建造的现代化养鸡场

 

　　“在全面理清资金投向、投量及性质的基础上，我们先后与企业主进行25次面对面磋商，130余次与律师及县、村干部研究讨论，最终把村里所有的企业主都感化了。”胡长学说。

 

　　“省纪委是什么部门？谁不怕呀！”有人说一些风凉话。笔者采访了很多扶贫干部，大家说扶贫不是部门权力大小的问题，也不是官大官小的问题，而是干部敢不敢于担当的问题。

 

　　胡长学就是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的优秀干部。企业家说动了，胡队长又和工作队员们熬了几个夜，在广泛征求村群众和企业老板意见后，起草了反哺协议条款：按照投入的产业发展资金、产业奖补资金总额分别确定各企业反哺标准，其中产业发展资金反哺标准为不低于6‰/年，产业奖补资金不低于3‰/年。同时，企业还需将与扶持资金等额的固定资产作为抵押，若企业因经营不善出现亏损甚至倒闭的情况发生，被抵押的固定资产归属村集体所有，确保了扶贫资金安全。

 

　　2018年12月，对于板桥村来说是个值得纪念的月份。胡长学逐个促成板桥村所有扶贫产业与村集体签订了反哺协议规范、合理的永久性挂靠反哺协议;截止2019年底，企业已累计支付反哺资金60.35万元,其中给贫困户分红28.3万元。

 

　　当八组贫困户刘应如第一次领到6000元反哺资金分红时，激动得拉着胡长学的手舍不得放开，语无伦次地表达感激之情。那一刻，百感交集的老胡，眼睛湿润了。

 

　　类似这样的硬骨头，胡长学真“啃”了不少。2019年，他又用6个月的时间，组织专班帮助村集体、群众追回多年拖欠的土地租金46万元。

　　通山县板桥村扶贫资金建造的循环养鱼场

 

　　胡长学经常对身边工作队员说：啃骨头就是硬碰硬，怕得罪人，要我们来干什么？

 

　　一名来通山县板桥村学习的纪委干部说，村集体的问题，说白了就是经济和社会问题的交织，个人私利和企业利益的交织，不敢担当的干部也就不敢碰这个底线。

 

　　这名前来学习的纪委干部说出了扶贫干部敢于担当的真话。

 

　　胡长学说：“扶贫资金开发，直接关系到板桥村农民的福祉，关系到全村小康社会的目标能否实现？我敢说，我们省纪委工作队已经做到了！”

 

　　不想脱贫，扶贫工作队

 

　　建起民情茶室和夜校，让群众从思想上脱贫

 

　　两大硬骨头啃掉了，有的贫困户却不想脱贫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组刘正明是胡长学第一个接触的贫困户。有一天，他就带头吵吵嚷嚷，在村里到处说闲话。胡长学就找刘正明问情况，谁知刘正明用当地方言回话，胡长学完全听不懂，但从对方的比划和焦虑恼怒中看出来，他对镇村干部的不信任和抵触情绪。原来刘正明不想脱贫，要求继续当贫困户。原村支书刘鹤鸣无奈地说，不只是刘正明这一户，还有不少贫困户不想脱贫。

 

　　胡队长明察暗访，终于弄明白了：背靠着帮扶政策，贫困户可以衣食无忧，不劳而获呀。更有甚者，只要不满足要求就上访，其中有十组贫困户还到北京上访过两次。

 

　　贫困户如果不从思想上脱贫，扶贫工作将永远在路上。

 

　　胡长学的心一下子沉重了起来。好在他生来不怕难，再难的绊脚石，都必须搬掉。他在走访中发现，难的根源在干群之间缺乏沟通，扶贫政策灯下黑，加之有些村干部处事不公，导致干群关系越来越疏远、群众怨气越来越多。平时大会小会，领导在主席台上作报告讲指示，贫困户只能被动服从接受。

 

　　这不行，必须要给板桥贫困户和群众创造一个平等交流的空间，让老百姓有说话的地方。胡长学有了主意：创办民情茶室！

 

　　胡长学带领工作队、村干部每天轮流在里面接待来访群众。这下轮到村干部不理解了。他们私下里抱怨说：“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情忙得要死，哪有闲工夫陪贫困户喝茶哟，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胡长学没有反驳，用他一贯的军人作风，每天第一个到茶室把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把茶水点心摆好，贫困户来了赶紧到门口迎接。

　　通山县扶贫资金建造的枇杷果园

 

　　大家见队长都这么以身作则，所有的村干部再也不敢吱声了。

 

　　茶泡上了，烟点上了，点心吃上了，大家围拢在一起，气氛很快友好温馨起来。张三有合理诉求当场解决，李四有误解的解释清楚，当面锣对面鼓，乡亲们带着怨气来，笑眯眯回家。三组村民阚广健动情地说：“领导们这么客气，把我们当人看，诚心实意为我们解决问题，我们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四年来，民情茶室共接待群众来访291次，现场解决问题98个，交由县、镇解决问题36个，不符合政策劝退的24人次。

 

　　“气不顺，茶室坐；有困难，找老胡。”成了板桥老百姓的口头禅。六组养鸡大户刘合文受疫情影响，鸡蛋大量积压，只能拿来喂猪，一天损失4000多元。心急如焚的刘合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胡长学打了电话，“老胡”二话不说，当即带着村干部一道去现场了解情况，并迅速联系咸宁市监狱，一次跑腿就解决了鸡蛋的销路问题。

 

　　心通了，气顺了，勤劳善良的村民也变得通情达理了。他们不仅不上访了，还把当贫困户看作是不光彩的事，每当有领导上门看望慰问，还有不少贫困户拒收慰问金呢。

 

　　九组残疾人徐明丽说：“托共产党的福，如今我们脱贫了，怎么还能给政府增添负担？把钱给更困难的乡亲们吧。”

 

　　就这样，胡长学硬是把一块块“石头”焐热了，村民们怎么不高兴呢！

 

　　“二月里来是春分，长学同志上了门。动员我去上夜校，学门技术不求人，脱贫致富最光荣。”笔者去采访时，八组的江世云大妈说，她快乐幸福的山歌里，饱含着胡长学多少艰辛酸楚。

　　通山县板桥村枇杷酒、枇杷饮品

 

　　群众的话就是对扶贫干部敢于担当最好的赞美。

 

　　哪家猪生病死了，哪家枇杷歉收了，哪家鱼塘缺氧了，哪家孩子失业……胡长学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

 

　　三组阚广友说：“要是有人来教教我们几手农艺就好了。”

 

　　群众的期盼与胡长学的想法不谋而合。胡长学说，通山县协力绿色果业科技有限公司就是一个专为农民办夜校培训果品生产基层，这个基地就建在省纪委重点扶持的板桥村，该公司董事长陈学文承诺，再过两年后，该公司将把板桥村将建成湖北省最大的农民培训基层，培养一批高级农业技师。

 

　　在培训学校还没有建好的同时，2017年9月，咸宁市首个村级“农民夜校”在板桥村落户开学，并邀请省、市农技专家针对板桥村产业特点定期举办培训班，培养了一批种养殖能手。截止2020年8月，累计培训480多人次，改良枇杷、橙子品种6000多亩，养鸡、养猪等产业规模也扩大了1倍。

 

　　“搞一次两次培训容易，要坚持下去太难了！”村支书张帆说，“要根据需求安排课程，分门别类请专家授课。课后还要实地跟踪培训等等，每一步胡队长都要亲自过问，亲自把关，这么大年纪，还经常熬夜。要不，我们都叫他拼命三郎胡队长呢。”省农科院专家李教授至今感慨不已：为了邀请我到板桥村讲课，胡队长带着村干部到办公室两次没碰上我，晚上又找到家来。一个驻村干部为了老百姓这么拼，少见。

 

　　2020年9月，当笔者再一次来到通山县板桥村时，而回馈给这颗赤子之心的是板桥生态园3000多亩油茶长势喜人，果实如黄杏，特别是枇杷酒庄种植基地从浙江引进大五星枇杷，每年产量翻番；阳春园的麻饼也进行了大胆的改良，一次性研发出八个品种；而渔湾农业生态有限公司的老板程建明，正在千里之外用手机遥控循环流道养鱼……

 

　　正是这种啃硬骨头的精神，老百姓一次又一次挽留，组织上连续两次延长胡长学的任期，成为四年来解决遗留问题最多的工作队长。

 

　　四年来，他浓密的头发已经花白稀疏；四年来，他整整瘦了21斤。但也是这四年，他为板桥扛回了“全国文明村”、“全国乡村治理示范村”的牌子，板桥村由2016年人均6600元/年提高到2019年人均11500元/年，将近翻了一番。而让老胡更为欣慰的是在啃下了一块又一块“硬骨头”之后，板桥父老乡亲喊“老胡”的那一份亲切。

 

　　作者单位：湖北省委政策研究室（省委改革办、委省财经办）